<原创在线>老城残片 于景雪
| 招商动态 |2016-09-08
安徽涡阳有一条老街,老街有名:石狮子街。自我记事,没有见过石狮子。听父亲说他小时候有石狮子,日本鬼子进中国的时候炸坏了。小时候,最让我兴奋的事就是拉着母亲的衣角去石狮子街,那是涡阳县最繁华的街道。跟着母亲买绣花的丝线,买染布的颜料,买做鞋面的碎布,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母亲用六尺布票,3元6角钱给我买了一块斜纹的花布,闻着花布的那种香味,我从心里感激母亲。在我的记忆中,很少穿新衣服,四个姐姐穿小的衣服,基本上都有我拾起了穿,可能小时候养成的习惯,我的旧衣服不舍得扔了,有时翻出来看看,似乎每一件面料不太好的衣服,都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.........。.
现在的石狮子街已经不是我小时候的模样,开发了。可我,总是不甘心,不想让那个在我童年中有着一席之地的石狮子街,从我的生命中丢失了。那天,我偷得一刻清闲,拿着相机,想找一找,哪怕找一些残片,安慰一下自己。记得在改革开放初期,石狮子街还保留着原貌,白墙黛瓦木门,两米长、半米宽的青石条铺路,那时的交通工具多是板车,拉煤的,卖水的,给各家铺子送货的车子来来往往,把青石条磨得平平的,商铺的生意也是红红火火。不知谁招商引资,在原有的基础上搞了一条仿古步行街,可是自从步行街建好后,生意一直不如以前,渐渐的人们注意的目光转移到刚刚建好的“水上商场”,“九龙商场”“裕园商城”。现在的仿古步行街,失去了了开发者预想的繁华,中间的绿化带,种上了豆角,小青菜,两边商铺的商家,没有同行冤家的那种竞争,来了客人做生意,没有事的时候,支起桌子,麻将扑克打上几把,给人一种安逸的感觉。
石狮子街第一个十字路口往南走20米,有个丁字路口,街角处的三间老房子,静静地在那里。廊檐下几根支撑的木柱,象老人的手臂,力不从心支撑着屋顶,木柱上还能明显的看出雕刻着蝙蝠的花纹,房屋的主人看我拍他的房子,有些羞涩地说:不想修理了,将就着用,干点小生意,够吃的。 时近端午节, 街边有两个媳妇在包粽子,热心地问我拍这干嘛,我笑笑没有做正面回答。一个胖乎乎的媳妇说:往南第一个路口再往西,那里面有好的、大的小瓦房,前一段时间,还立个石牌,你去看看.......。街角往南50米,有一个往西的路口,这个地方我知道:菜市场。因为婆婆家离这不远,我每次到婆婆家都要到这里买菜。就在菜市街大门的对面,有一个大门,门楼已经没有了,大门的西侧有一块石牌,石牌上写着:马玉昆帅府。我敬畏地后退了几步看了看,看见大门的西边两块巨石叠在一起,门东边也有两块半圆形的石头,石头的周围长了许多荒草。我还真不知这几块石头做什么的,转身问一个纳凉的老人,老人用拐杖指着说:这几块石头比我的年龄都大,是帅府旗杆的底座,中间园的孔是插旗杆的,那两块圆的,是固定旗杆的。我又走到石头旁问老人:这怎么坏了,老人提高嗓门说:文化大革命时红卫兵砸的,破四旧,立四新,那时可有你吗?那一帮孩羔子,吃饱了撑的,都砸毁。
进了门往西走,有一个大院,朱红色的铁门,半掩着。我敲了几下,没反应,又喊了几声,院里走出一位看上去60岁左右的大姐。大姐笑盈盈地问:你有事?找谁?是的,这个时候我才问自己:我找谁?我告诉大姐:自己想写点东西,看一看你家的房子,拍些照片。大姐和善地说:拍吧拍吧。说着顺手把院子里晾衣绳上的衣服收了下来。我站在院里,看着这是一处明五暗七的徽派建筑。朱红色的廊柱,房檐下精致的木格,青色的砖墙看上去还是那样结实,房上青色的小瓦齐齐的排列着,干干净净暗绿色的瓦松稀稀落落的长在瓦缝里。这就是那个被慈禧老佛爷封为“引路侯”马玉昆点兵派将的帅府?想当初马玉昆武童从毅军战捻军,积功至都司,后任总兵,与左宗棠部共同抗击阿古柏和沙俄侵略,在辽河下游与日军作战中,马玉昆英勇善战,1899年任浙江提督,次年调入直隶。时八国联军入侵中国,马玉昆率武卫左军抵御。当老佛爷慈禧挟光绪出走西安,命马玉昆一路护驾。这一段,我从小就听父亲给我讲过,那是年龄小,象听天书。院子里两棵树长得枝繁叶茂,柿子树已经挂果。树下几盆小花草被主人养的绿绿的,肥肥的。我拿着照相机左拍右拍,拍好照片向主人道别的时候,才知道,主人姓陈,住在这里已有三代,是解放后公家分的房子,房改时自己出钱买下了......... 走出大门,我回头看看,我想象不出,这里曾经是战马嘶嘶,战将如云,八百里加急军报汇聚的地方。两块重叠巨石的周围扔满了垃圾,又添了几分凄凉,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。不由得我想起了刘禹锡的诗:朱雀桥边野草花,乌衣巷口夕阳斜。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如果那叱咤风云的马大帅在天有灵,看着一小女子在他的帅府里,无拘无束地拍东拍西,会不会剑眉倒竖,虎目圆睁“啪”的一拍帅案,命令左右:把这胆大包天、私闯帅府的小女子拉出去,重打二十军棍...........。
“南王北马西宋家,大桥底下数郑家”。解放前在涡阳这几家是大户,基本上了垄断了涡阳的经济,财富和权利也都以石狮子街为中心,显示着各自的实力。我从石狮子街第二个十字路口往北走,在不宽的街道两旁还有一些残留的老房子,都是门面房,做生意的很少。夕阳下的老屋,房顶的瓦松,屋角上长出的小树,丢弃在一旁的石鼓,石条、墙角下的青苔,有的老房子还书写着文革时期的标语,它们似乎都在看着我,看着我这个过客。我也感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能让它们看见我,我的眼里装进了它们,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。虽然这老街比不上故宫的金碧辉煌,比不上周庄的完整灵秀,比不上平遥的庄重夯实,比不上丽江的山清水美。但是,远方的美景毕竟不是我的家!!那里没有承载我的岁月,我的情感。也许这里某一个屋顶的一片瓦会对另一片瓦说:你看,那个拉着母亲的衣角,在青石条铺成的路上不小心崴着脚、一边走一边哭的黄毛丫头,一转眼也有了自己的家,为人妻为人母,鬓边已有根根银丝!
走在老街上,我在记忆的深处搜寻着记忆的残片,努力和现实的残片吻合着、关联着。有句歌词:时间的眼里你我都是一段故事。但是能留下故事的人毕竟不多。当留下故事的和没留下故事的人们都悄然消失的时候,这些残片告诉我他们曾经的存在。这时,我不禁想到:我们这一代人能给后代留下什么?一座座几十层,几十层的摩天大厦,能让我们的后代引以为骄傲?能让我们的子孙如数家珍吗?我不知道。数百年后,我想化成一缕清风,来到这里,但愿这些残片还在,还记得我珍惜它们的目光。我抚摸着这里的一块砖,一片瓦,一棵瓦松,和它们一起看着来来往往的,繁衍不息的子孙...........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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